宋朝人的“向钱看”

《三字经》里，想必大家最熟悉莫过于这第一句吧！“赵钱孙李”。不用多想，这《三字经》肯定编于宋朝，赵家天子理所当然排在首位了，他们家掌权。为啥把“钱”排在第二呢？是钱缪这一家子的缘故？是姓钱重要，还是钱（此处是货币）重要？我想钱姓沾了钱的光吧？因为赵宋王朝始终与钱关系紧密。

记得英国历史哲学家柯林伍德有一句名言“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”，他认为研究历史，归根结底是去弄清隐藏在历史行动背后的人的思想动机。时隔千年，我们能否弄清古人的思想动机么？按照文化学者、历史学家的看法是可行的。物质文化、制度文化、心态文化这三种文化里，只有心态文化的变化最慢。心态文化是最为稳定的文化。此外，目前史学界也正流行心态史学、心理史学。主张借用心理学知识和方法从事历史研究，如此，历史的研究的领域得以拓宽，也由于心理学方法的运用，我们得以获取更多的真实情况。那么，按照上面的理论，我也就妄加揣测一下宋朝人的心态了。从三字经首句里引出的思考并结合相关史实，我终于发现一个特别之处：宋朝人的金钱观念很重。与今天中国人的观念几乎没有两样：“一切向钱看”。

好了，还是先看大家熟知的“杯酒释兵权” 的故事，抄录如下：

话说公元961年：宋太祖在宫里举行宴会，请石守信、王审琦等几位老将喝酒。酒过几巡，宋太祖命令在旁侍候的太监退出。他拿起一杯酒，先请大家干了杯，说：“我要不是有你们帮助，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地位。但是你们哪儿知道，做皇帝也有很大难处，还不如做个节度使自在。不瞒各位说，这一年来，我就没有一夜睡过安稳觉。”

石守信等人听了十分惊奇，连忙问这是什么缘故。宋太祖说：“这还不明白？皇帝这个位子，谁不眼红呀？”

石守信等听出话音来了。大家着了慌，跪在地上说：“陛下为什么说这样的话？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，谁还敢对陛下三心二意？”

宋太祖摇摇头说：“对你们几位我还信不过？只怕你们的部下将士当中，有人贪图富贵，把黄袍披在你们身上。你们想不干，能行吗？”

石守信等听到这里，感到大祸临头，连连磕头，含着眼泪说：“我们都是粗人，没想到这一点，请陛下指引一条出路。”

宋太祖说：“我替你们着想，你们不如把兵权交出来，到地方上去做个闲官，买点田产房屋，给子孙留点家业，快快活活度个晚年。我和你们结为亲家，彼此毫无猜疑，不是更好吗？”

石守信等齐声说：“陛下给我们想得太周到啦！”

酒席一散，大家各自回家。第二天上朝，每人都递上一份奏章，说自己年老多病，请求辞职。宋太祖马上照准，收回他们的兵权，赏给他们一大笔财物，打发他们到各地去做节度使

后来赵匡胤又如法炮制解除了地方节度使的兵权。

这则故事反映出赵家天子对解决政治棘手问题想到了使钱的一手，使钱买到了皇位的安全。宋太祖的思维毕竟比五代的统治者不同。宋太祖这一招还真灵，北宋毕竟没有成为五代之后的第六代。赵匡胤尝到了最初的甜头，是否就可以一直这么甜下去呢？尚待观察。

既然赵匡胤尝到的是甜头。后世君臣也就如此去用。他们怎么学的？在处理民族关系上问题上同样把钱派上了用场。与宋朝长期并立对峙的西夏、辽、金政权常常威胁宋朝的安全，宋朝由于重文而轻武，军事实力太弱小，他们马上想到了使钱。向周边政权送“岁币”。这是花钱卖到了和平安定。从这个意义上看，宋朝几乎就成了“送朝”。

钱可以买皇位安全，钱可以买边境安全，钱从何来？钱靠挣来。所以宋朝会使钱的本事增长了会捞钱的本事。典型的莫过于北宋中期王安石变法，其措施的中心环节在理财，有青苗法、市易法、方田均税法、农田水利法、募役法。这些法，说穿了还是一个法，曰“搞钱法”、 “捞钱法”。

中国大多数王朝都是重农的，从农民身上捞钱。可是宋朝不一样，由于开支大，钱显得特别不够用，所以搞钱捞钱的对象大大延伸出去了。宋朝的经济政策是重农也重工商业。在“向钱看”的思想的指导下，促进了宋朝商品经济的发展，国内商业不受限制，商业活动遍及城乡各地，甚至深入到穷乡僻壤。宋朝海外贸易也得到空前发展，政府专门设置了管理外贸的市舶使。宋朝商品经济发展程度算是很高的，以至于中国以及世界上最早的纸币“交子”出现于宋朝绝非偶然。商业以及商品经济的大发展一方面带来了市民阶层的壮大，为适应市民精神需要，宋词和话本、风俗画、花鸟画大大涌现出来。文艺事业达到了一个空前发达的高度。另外金钱观念也极大地刺激了人的积极性，科技进步也在宋朝特别快，据李约瑟的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载，中国古典科技成果成就在宋朝达到了顶峰。

宋朝人多次“使钱”之举，确实有些无奈，大多是被逼出来的。实践检验的后果，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。“向钱看”不是万能的。“使钱”也带来许多恶果，宋初赵匡胤花钱买到了皇位安全，但是却给北宋财政增加了极大的负担，“冗官”“冗兵”“冗费”的问题在北宋中期就日益显现，北宋不得不在中期进行了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，其核心都为解决财政困难。另外在处理民族关系上一再向辽、夏、金政权送“岁币”，极大暴露了宋朝的软弱可欺，辽、夏、金统治者变得更加有恃无恐，变本加厉的勒索。

宋朝统治者只知道使钱买边境安全，却不思更好的御敌防敌之术，甚至不惜迫害、压制抗敌将领。南宋统治者更是过于相信金钱的万能作用，君臣上下不思进取，偏安江南，整日里沉浸在西湖歌舞里，“直把杭州作汴州”。他们压根儿没有想过北宋灭亡的教训，而历史上刘邦虽然读书不多，却看到了秦朝因暴政而短命。刘邦晓得吸取历史教训，把汉朝的都城取名为长安，就充分表明他认真思考过长治久安的问题。南宋统治者不明白这个道理。临安最终还是被元军攻破占领了。首都临安真正成了临时安定之所在。

赵宋王朝就这么悲惨的结束了。我想对宋朝人“向钱看”思考远远没有结束。也是不应该结束的。